美元是特朗普总统发起的美国对抗世界贸易战的早期牺牲品。

自特朗普就职日以来，美元已贬值近10%，其中超过一半的跌幅发生在4月，此前特朗普决定将美国进口的商品关税提高到1909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美元贬值——目前兑欧元汇率已接近三年来的最低点——对出国旅行的美国人而言是个坏消息，而且可能使外国商品价格上涨，从而加剧通胀。然而，美国出口商应该会从中受益。

此次美元贬值尤其引人注目，因为征收关税的国家通常会导致其货币升值。但在此次关税计划中，特朗普及其助手在关键细节上自相矛盾，让投资者对政府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政府的政策方针及其动机方面的缺乏透明度，都导致金融市场明显感到不安，”安盛投资管理公司（Axa Investment Managers）驻伦敦的宏观研究主管戴维·佩奇表示。该公司管理着1万亿美元的投资。“就深思熟虑的政策而言，这看起来不像我们过去习惯的那样。”

这些担忧导致上周投资者纷纷抛售美元和美国政府债券，而这些资产在历史上都是金融危机期间的避风港。

在特朗普最新关税于4月9日生效前的几个小时里，长期政府债券表现异常。

经济危机期间，投资者通常会争相抢购超安全的美国国债，导致其价格上涨，收益率（与债券价格走势相反）下降。然而，上周五，3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一度接近5%，高于一周前的4.4%。

与此同时，美元也出现下跌，打破了传统格局，并引发了包括前财政部长劳伦斯·萨默斯在内的观察人士对这一历史性突破的讨论。

本周市场平静后，美国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驳斥了这些担忧。周一在接受彭博电视台采访时，他表示“没有证据”表明外国投资者正在抛售美国资产，并表示他们积极参与了近期的政府债券拍卖。

美国国债的长期收益率在过去两个交易日有所下降，但仍处于高位。美国利率可能持续走高，就像英国一样，此前英国保守党政府计划大举举债以支付减税费用，引发了2022年债券市场的动荡。

国债收益率上升将推高整个经济的借贷成本。消费者将支付更高的车贷和抵押贷款，而企业获得扩张和招聘所需的贷款将变得更加困难。与此同时，联邦政府的年度利息支出可能会飙升至1万亿美元以上。

“从2022年起，英国公民、企业或家庭将更难获得更低的借贷利率。鉴于过去几周我们看到的不确定性，这（对美国来说）绝对是一个风险，”佩奇说道。

债券市场波动所反映的美元回落不太可能威胁到美元作为全球主导货币的地位。各国央行持有近7万亿美元的美元储备，几乎是第二大储备货币欧元的三倍。

美元仍然是全球支付中最广泛使用的货币。根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IFTC）的数据，3月份金融机构使用美元完成了近49%的跨境交易，接近12年来的最高水平。

“美元在全球金融体系中根深蒂固，这是其他货币所无法比拟的。进口、出口、借贷、对冲、使用美元作为抵押品，所有这些国际经济体系的主要参与者都使用美元，而这些都很难改变，”《美元为王：世界主导货币的过去和未来》一书的作者保罗·布鲁斯坦说道。

近年来，外国投资者纷纷涌入美国股票和债券市场，寻求从发达国家最快的经济增长中获利。

但随着美国资产价格高企，许多投资者早就应该重新平衡其投资组合了。巴克莱银行的数据显示，到2025年初，美国经济规模约占全球四分之一，但股市市值却约占全球的65%。本月美国笨拙的政策制定方式，成为此次投资调整的催化剂。

“美国资产表现优异。美国经济表现优异。因此，根据定义，人们持有大量美元。我们今天看到的是，持有美国资产的压倒性倾向正在趋于正常，”渣打银行驻迪拜全球研究主管兼首席策略师埃里克·罗伯森表示。

由于特朗普对关税的热情使美国看起来风险更大，因此对其他市场的投资变得更具吸引力。

在欧洲，德国政府上个月放弃了宪法规定的借款限额，并制定了大规模支出计划以刺激经济和资助军事建设，这提升了经济增长前景。中国鼓励增加消费支出，以更好地平衡其出口导向型的经济模式。日本10年期国债收益率创下15年来最高。

瑞士法郎、欧元、日元和黄金的近期上涨（过去五个交易日上涨超过7%）支持了这样一种观点，即投资者正在寻找新的方式来度过特朗普引发的经济动荡。

然而对于主要机构投资者来说，放弃美元是不可行的。

规模达28万亿美元的美国国债市场是全球规模最大、流动性最强的市场，这意味着投资者如果需要筹集现金，可以迅速抛售所持债券。相比之下，德国未偿还国债规模仅为1.4万亿美元。

替代货币同样存在不足。人民币在全球贸易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但资本跨境自由流动受限，这意味着投资者的资金可能会陷入困境。

欧元也面临诸多限制。欧元区各国共用位于法兰克福的中央银行，负责管理欧元区的货币政策。但它们缺乏类似美国财政部的共同财政权力和共同债券市场。

“缺乏财政联盟或许一直是欧元的致命弱点。欧元要想成为真正可靠的替代方案，就需要欧洲加强财政和政治一体化，”汇丰银行驻香港首席亚洲经济学家Frederic Neumann表示。

纽约班诺克本资本市场（Bannockburn Capital Markets）首席市场策略师马克·钱德勒表示，现在判断上周美元抛售是否由外国投资者主导还为时过早。美国财政部涵盖上周交易的数据要到夏季才能公布。

即使美元全球霸权时代能够挺过贸易战，其短期前景也可能不容乐观。经济学家表示，特朗普大规模征收关税加剧了经济衰退的可能性，这可能会损害股市，并促使美联储降息。这将降低投资美元资产的吸引力。

“我认为美元的下跌趋势才刚刚开始。但没有必要恐慌，”钱德勒说。

与此同时，被特朗普不可预测的贸易政策举措吓坏的投资者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感到担忧。

特朗普恢复了其第一任期的做法，公开敦促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降息，尽管关税可能会带来通胀影响。一些助手甚至表示，应该故意压低美元，以提高美国制成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

“就债券市场波动而言，我认为我们尚未完全摆脱困境，”Neumann表示。“而且，短期内，这对美元也无益。”

主编精选，篇篇重磅，请点击订阅“邮件订阅”